□李坤
秋來了,小院里的涼意便一日深似一日。這涼不是冬日的刺骨,亦非夏末的余熱,而是一種新涼,淡淡的,輕輕的,像是從很遠的地方跋涉而來,終于找到了這個角落,便悄然棲下。
院中那棵老槐樹最先知曉秋的訊息。葉子漸漸褪去了夏日的油綠,邊緣泛起微黃,仿佛被時光的手指輕輕捻過。
墻角的那叢菊花倒是愈發精神了。青綠的葉子間,已有點點金黃探出頭來,先是羞澀地裹著,后來便大膽地舒展了?;ㄞr老王說這是“黃”,開得最早,謝得也快。我卻不以為然,花開花落自有其時,何必計較早晚。清晨的露水凝在花瓣上,陽光一照,便成了珍珠,風一來,便滾落泥土,了無痕跡。這般景象,日日上演,卻日日新鮮,從不使人厭倦。
小院的石桌上常放著茶具。天涼了,茶也喝得多了。茶葉在熱水中舒展,像是一個蜷縮的人終于找到了舒適的姿勢。茶氣氤氳,與院中的草木氣息交融,竟分不清是茶染了草木,還是草木浸了茶。偶爾有落葉飄入杯中,也不急著取出,看它在茶湯中浮沉,倒像是特意為這杯茶添的裝飾。茶涼了,葉也沉了,這時才輕輕撇去,續上熱水,又是一番滋味。
鄰居家的貓常來拜訪小院。那是一只花斑貓,毛色雜亂卻自有一番風度。它熟門熟路地躍上矮墻,踩著優雅的步子來到院中,尋一處陽光尚暖的角落蜷著。我喝茶,它睡覺,互不打擾,卻又像是默契的伙伴。
傍晚時分,涼意愈濃。天空常呈現出一種奇特的顏色,不是藍,不是灰,而是一種介于二者之間的色調,像是被水洗過,又像是被時光磨去了鋒芒。
夜里,我常披衣坐在廊下。月光清冷,將小院的輪廓勾勒得分明。白日里熟悉的一切,此刻都蒙上了一層銀輝,顯得陌生而神秘。
小院里的秋日,便是如此,平淡中有深意,寂靜中含生機。